龚经恒的生平回忆
汀水南流,静静地淌过人声喧闹的曲凹哩码头。码头对岸的新桥镇茜陂村,在翠竹青松的掩映下展现着日新月异的面貌。村中东头一间老旧的土木结构阁楼房,在时光深处缄默不语,仿佛在凭吊主人龚经恒非凡的人生之路。
参加工农暴动队
2017年夏天,年过九旬的长汀一中退休教师龚经洲满心感佩地说:“经恒大哥出身贫苦,但他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人。他出生于1909年,比我年长十来岁。他少年时读过几年私塾,因为家贫而辍学。12岁开始替人放牛、挑担卖柴贴补家用。年纪稍长后,经恒哥以替人撑船为生,饱尝艰辛。1928年前后,大学毕业的新桥人、长汀革命先驱王仰颜,开始在汀东地区开展秘密活动,组织农民协会、铁血团等群众组织。经恒哥血气方刚,又有文化,很快就成为王仰颜的好帮手。汀东党组织于1929年5月18日,以新桥为中心实施了工农暴动。随后,王仰颜等人率领新桥、馆前等地革命武装130多人、枪80多支,出击清流县城,活捉清流县县长。返回途中,在滑石村(今属宁化县)还消灭了国民党周志群部的一个班。这次的战斗行动,经恒哥晚年常和参战的新桥老战友津津乐道。”
“1929年6月18日,新桥的地主武装头领董以煌,集结地方反动武装,配合策武的黄月波匪部,共500余人,开到新桥进行大围剿。由于反动势力的疯狂反扑,经恒哥跟随汀东暴动队伍暂时避驻在早禾田、猫头石等高山中。1929年下半年,根据闽西特委指示,中共长汀县委策划组织古城暴动。年底的一天夜里,在县委主要领导段奋夫、王仰颜、黄亚光等人的组织下,经恒大哥和一帮农会骨干,秘密把南昌起义部队留下的部分枪支,通过汀江河道运送到汀城郊区上岸,而后伪装成柴担挑运到古城。经恒大哥晚年曾对我说,这批枪支可是‘当家宝贝’啊,有了枪农会兄弟的胆气更足了。为了避开反动势力的干扰破坏,当时的行动是在黑夜进行的,稍有不慎就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为了暴动的胜利,大家都豁出命了。”
根据《长汀人民革命史》记载,汀东大暴动后,新桥成立了汀东革命委员会。后改为汀东临时县委,为建立中共汀东县委、县苏维埃政府奠定了基础。1932年3月,中共福建省委、省苏维埃政府为加强对汀东毗邻宁化边界地区的革命斗争,批准划出汀、宁连接区域,成立汀东县委、县苏维埃政府。随着苏维埃政权各级机构的建立,龚经恒担任了乡苏维埃政府主席,开始了新的革命征程。
出任红色“看守长”
年过古稀的退休教师龚进荣是龚经恒的亲侄儿,记忆中的大伯是他心目中的英雄:“根据当时的苏区政策,年龄在19岁至23岁的男女青年可加入少年先锋队。1932年,经恒大伯23岁,参加了汀东县苏的少先队。少先队员平时参加生产劳动,学文化、学政治、学军事,担负站岗放哨的任务,搞好拥军优属的‘礼拜六’义务劳动。战时挑送军粮、运伤兵,配合红军作战。大伯晚年还记得,他当上少先队员没两个月,就参加了在长汀城举办的福建省少先队武装大检阅。当时是朱德任检阅总指挥,比赛的项目有政治测验、军事队列、游戏操、野外演习等内容。因为上杭少先队得第一名,长汀得第二名,他心里还很遗憾呢。大伯骨子里就是一个不服输的人,他身体素质好,又有文化,接受新生事物快,事事都想拿第一。”
1932年8月31日《少年先锋》第4期刊登报道《长汀少先队参战的英勇行为》,指出“长汀各区的模范少先队集中河田,配合中央警卫营及独立第八团消灭汀东团匪200多人。这次参战的模范少先队,共有500多人。”1933年,由于龚经恒在各项工作和作战中表现出色,经组织考察后,调到汀东县看守所任看守长,负责监督在押犯人的政治思想和劳动改造。苏区中央政府曾于1932年7月7日审议通过人民委员会委员梁柏台起草的《关于看守所及劳动感化院的决议》,于同年8月10日颁布《劳动感化院暂行章程》,开启了我国人民革命政权监狱机构及刑罚执行制度的改革创新之路。随后,中央苏区的瑞金、兴国、博生、长汀四县,先后成立劳动感化院。1934年,25岁的龚经恒出任位于长汀县古城区南岩乡的中央苏区第四劳动感化院副院长。这个普通的客家子弟,有幸参与苏维埃监狱管理机构的工作实践,成为一名红色“看守长”。
机智勇敢斗凶顽
1934年10月,由于第五次反“围剿”失败,中央主力红军被迫实施战略转移。苏区各级政府干部打乱建制,编入抗敌大队开展游击战争。第四感化院实行战时疏散,龚经恒随后来到闽赣两省交界山区,与时任中共中央分局委员、中央政府留守办事处副主任的梁柏台会合。对此,龚经恒在回忆材料中陈述:
“1934年10月16日,主力红军为了救国北上抗日。本人因左脚严重痛风,不能行军走路。当时在西江县(今属江西会昌县),由中央司法部长梁伯台开具介绍信,批准我回福建汀东休养。那时候国民党反动派进了汀州,而我脚痛又不能回家。在深山里躲藏一段时间后,想想无处藏身,就乘夜摸到师古田(今长汀县大同镇师福村)我表兄陈廷金妹家中。在表兄家中躲藏了整整58天。而后,由我表兄装作探亲到我家里,转告我老婆。”
“12月13日晚,我偷偷回家住了一夜。因为怕村里的坏人告密,14日晚上又爬到石壁坑山上搭草寮子藏身。直到年三十晚上,才偷偷回家过年。回家后不能露面,反动派的眼线很多,我只能躲在二楼的稻草堆里。不久,因为走漏风声,反动民团知道我回家了,(1935年)正月12日晚上,反动政府派了十多人到我家中围捕。因我还藏在山上,没被他们捉到。他们就要抓我家属,团丁硬说我没收了他们的手表,要我老婆赔十块大洋。我家拿不出,老婆只得卖掉了桌凳、锡壶等物件,东拼西借凑钱给他们。同年5月间,反动政府又派来了十多人到我家,要抓我去当壮丁。土匪们在我家中乱翻乱抄,逼我老婆去找我。我老婆死不松口,坚决说我没有回家来。多亏家族长老出面,又躲过一劫。此后我更加警惕了,天天吃好饭,就躲在隐蔽的地方,谁家都不敢去,也不敢在家中睡觉。和反动派斗争,就是斗智斗勇。我没有入过伪政府的户口,也没向反动政府‘自新’,因为没有‘良民证’,我在家中、山上一直躲过12个年关,都不敢去汀州城。”
“1949年长汀解放,我才扬眉吐气。年底,人民政府任命我为茜陂村村长兼民兵队长,领导全村民兵坚决同残余土匪作斗争。1950年参加汀东地区剿匪,我被第三区委(时新桥为长汀县第三区)授予‘剿匪战斗模范’锦旗一面。同年4月,在土改运动中,本人被评为四等功臣,受奖笔记本一本。12月,区委召开八乡乡长联席会,评选模范。本人担任新桥乡乡长,被区委评为一等功臣,奖励我一面锦旗。1953年,我被选为本村人民代表,后选为乡镇委员、新桥合作社社员代表。1954年本村成立农业生产社,村民选举我为茜陂农业生产社社长。党和人民给了我荣誉,我就要忠心耿耿为人民服务,毫不动摇地发扬过去的优良作风,坚决跟着共产党走……”
从汀江岸边的撑船工,蜕变为工农暴动的斗争骨干;从乡苏主席,成长为苏区司法实践的基层领导;从赤胆忠心的剿匪英雄,跻身新中国民主建政的功臣行列。时光不老,永远镌刻着一位苏区干部的奋斗追求,验证了龚经恒在党旗之下的铮铮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