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闽南，每逢大型传统节庆活动，总少不了“刣狮”助阵。“刣”在闽南语中意为“杀”，“刣狮”则表示“杀狮子”。这项独特的传统民俗文化已有近400年历史了。今年6月，泉州“刣狮”正式入选第五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在以石狮狮阵为代表的泉州“刣狮”中，最富盛名的当属石狮市锦尚镇的卢厝狮阵。
武舞结合 塑造文化经典
卢厝狮阵在石狮永宁古卫城表演。李群育/摄
与常见的舞狮不同，泉州“刣狮”融入了更多武术元素。这与其起源不无关系。明末清初，闽南沿海不时有倭寇入侵，当地民众纷纷奋起反击。为驱逐匪寇，当地不少村庄开始设立武馆，组织练习南少林的五祖拳，并会盟周边乡里构建有难共帮联防体系。至清雍乾时期数度禁拳，练武不得不变换形式，以舞狮酬神娱人为名，吸纳中国传统舞狮文艺形式，以增加表演气氛，掩盖练武活动，“刣狮”由此形成。
“刣狮”融合了武术、阵法操演和舞狮表演，内容丰富多彩，场面热烈威武。狮阵通常由一两只狮子和一队武师组成，阵法不同，规格也不同。狮阵的阵法源自古时的军营作战阵法，同时吸纳“套宋江”文艺表演和《水浒传》中108将的人物形象，进行排阵和武术操演，由此演化成为“宋江阵”。如今，石狮狮阵包括：开场阵法、青龙阵、蝴蝶阵、蜈蚣阵、八卦阵、连环阵、长蛇阵、收阵等八大阵法。不同的阵法参演人数也不同，小型狮阵36人，中型狮阵72人，最大型的狮阵需要108人。
“刣狮”表演场面热烈威武。颜华杰/摄
传统狮阵排练操演时，彩旗飘飞，锣鼓震天，各种阵法穿绕首尾呼应，阵势变幻莫测。卢厝狮阵至今仍保存着古朴的“阵法武术”训练形式。操演开始，锣鼓钹声催响，随着节奏音调变换，磅礴阵势呼之欲出。龙虎旗、狮旗是狮阵的指挥旗，以此为前导，狮阵武师分两列阵队，每人各执一种兵器，拥簇青狮出阵入场。随后，两行队列进行环形穿绕，青狮穿插队列行间，奔腾跳跃，表演各种舞狮技巧。狮阵阵法随着鼓声快慢强弱而变换，时而急促，时而缓慢，表演者穿绕跌圈，首尾相接，转换兵器，行云流水，阵法不停变换，各种拳术、器械、对练展示出南少林武术风采，更体现了闽南人民保家卫国的尚武精神。
狮头新旧工艺对比（左侧为旧）。陈培源/摄
在“刣狮”表演中，狮头可谓狮阵的灵魂。“每一个狮头背后都蕴含着不同的故事。”据泉州“刣狮”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卢天补介绍，狮阵所用的狮头造型虽不尽相同，但形象皆威武雄壮。狮头长宽各约80厘米，重约十七八斤，多以木头材质为主，雕刻出形象后，再打上石膏、涂上色彩、挂上装饰物，便制作完成了。由于狮头较重，舞狮头的表演者多为健壮的青年人，年龄与体格要求较高。除狮头外，表演必不可少的工具便是兵器了。狮阵使用的兵器中，除了关刀、钉耙、戟、枪等武器外，还包括锄头、雨伞等民间劳动农具和生活器具。
“练拳头保自己 练狮阵保乡里”。这是旧时，卢厝狮馆中流传的一句话。泉州“刣狮”不仅有悠久独特的民间历史，还流淌着爱国爱乡、勇于斗争的热血基因。1932年至1936年期间，卢斌郎、卢明堂、吕金泉等当地地下党领导人，就以狮阵为掩护，传播革命思想，培养积极分子，先后在卢厝及周边村落组织农会、打石工会、赤卫队等团体，发展壮大革命队伍。作为一支重要的民间组织，卢厝狮阵为保卫地下党组织的安全，支援地下斗争作出了重要贡献。
古今传承 成就不朽传奇
卢天补展示狮阵部分动作。陈培源/摄
“狮阵是祖祖辈辈留下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也是村民们业余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我们要世世代代坚持不懈地传承下去。”据卢天补介绍，近代以来，卢厝狮阵历经多次开馆授艺。自上世纪70年代，武馆复建以来，由卢厝村民传承至今。
现在的卢厝狮阵武术馆由村中企业资助运行，是狮阵重要的公益传习场所。武术馆中有百余名中青年，他们多为兼职的卢厝村民。由于整个“狮阵”的排练演习需要多人参与，且对场地要求较高，因此要组织一场大规模的演习并非易事。虽然困难重重，但在卢天补和其他武师的号召下，大家都十分配合，坚持操练。如今的狮阵队伍正不断壮大，不变的仍是村民眼中的“神圣感”。“我们每次外出表演前依照习俗，要先到宫庙中求一道符贴在狮头上保平安，十分郑重。”
这一由整个村庄共同传承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在村民的世代坚持和当地政府部门的重视下，得到了很好的传承。“在我孩童时期，村中舞狮氛围已十分浓烈，大人们几乎人人都掌握着舞狮技艺，我自小便十分向往。”卢天补告诉，在过去，需要16岁以上才能学习狮阵表演，年龄不够的他只能通过旁听偷偷学师，回家后再自行练习。
卢厝村狮阵武术暑假训练班的小队员们在宝盖山下汇报表演。邱育钦/摄
时过境迁，现在的卢厝狮阵将学徒年龄降低至小学。每年暑假，都有100多名当地的小学生参加卢厝狮阵武术馆的义务培训活动，由多名老武师进行教学指导。过去的狮阵不允许女学员加入，女性甚至不能触摸狮头。而如今，女学员的比例占到了三分之一。
在卢天补看来，狮阵离不开各种武术套路的练习，很难一蹴而就。让孩子们参加暑期狮阵培训，旨在强身健体的同时，让他们从小接受祖辈传下来的民间文化熏陶，感受家乡独特的传统民俗，为成为新一代狮阵接班人打下基础。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孩子们也能参加狮阵演出了。程高岗/摄
石狮狮阵既保存了南少林五祖拳的武术精华，又有舞狮表演的艺术美，常常受邀参加当地政府举办的文化活动和民间重大祭祀活动，展现独特的民俗魅力。自泉州“刣狮”先后入选省级、国家级非遗项目后，村民们传承发扬狮阵文化的决心高涨、信心大增。“狮阵文化进校园”“狮阵文化入警营”“一营一企一学校联营挂钩”等活动项目，都为狮阵文化的宣传和发扬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同时，石狮狮阵也积极参加世界闽南文化节、海峡论坛、国际性武术大赛等重大文体活动和赛事，更好地打造泉州“刣狮”的国际化名片，登上国际舞台。
“狮阵的发扬光大离不开每一个辛勤付出的工作者，狮阵的成就也是对每一个工作者最好的回馈！”望着荣誉墙上满满当当的证书和奖杯，卢天补坚定地说：“石狮狮阵未来一定会不懈传承，吸收更多的新鲜血液，让我们的‘刣狮’文化生生不息，永久流传！”
